清明抄

祝叶叶生日快乐！来不及写贺文了，拿了本子里一篇未公开充数（。

前排放个本子广告位：看看糊墙本！！

字数：11599

 

1

张佳乐的消息弹了出来：“这周末有空吗？我联盟里有个朋友刚好最近来了，可以一起带你打荣耀。”

黄少天正在手忙脚乱地打音游，被忽如其来的横幅消息遮挡住了视线，一个大大的“Miss”出现在了屏幕上。他叹了口气，退出来打开了跟张佳乐的聊天框。

他看了看可选的三种回答，选择了“好呀，那我们周六上午见面可以吗？”作为回复，对方也很快就发来了肯定的答复。

黄少天躺在了粉色的公主床上，无奈地环顾了一圈这个自己已经被迫住了一周的卧室。从墙面的刷漆到写字台下垫着的毯子都是少女心爆棚的粉色，甚至连他现在手里的手机后面装着的都是布满了兔子印花的淡粉手机壳。

黄少天无法理解女孩子为何如此热衷于粉色，正如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穿越成乙女游戏中的女主角。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讲起。随着越来越商业化的战队营销模式和荣耀受众群体的进一步扩大化，很快就吸引了更多的女性粉丝关注荣耀赛事。尽管深知粉丝们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但在无意间逛论坛的时候发现了爆火的粉丝自制乙女向手游的下载地址时，黄少天还是为之震撼了一把。

在最初的惊奇之后，他看了看楼里的跟帖评价，最后还是没管住自己下载的手。游戏里有四个可攻略角色，分别是喻文州、周泽楷、王杰希和张佳乐。黄少天正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位列其中，很快就在简介中找到了答案：“因为黄少台词太多导致工作量太大，目前还没有来得及加入他的剧情线。”

黄少天无语凝噎，想了想居然觉得很有道理。至于为什么没有叶秋，想想也知道是因为那家伙从来不露面，粉丝想加入剧情也无从得知他的基本信息。

游戏制作全靠为爱发电，里面的剧情也都不算长，黄少天起初只是看到自己身边的人出现在游戏剧情里觉得好玩，还特意截了几张羞耻度爆表的台词给他们本人看。后来他慢慢发现这个小游戏虽然制作简单，但剧情丰富，玩法也有意思，一个没留神就花了一下午就把四个男主全部攻略成功了。

玩完关上手机后，黄少天一边感慨现在的粉丝真的很厉害，一边谴责自己居然就这样浪费了周末里一个难得空闲的下午。浮于表面地谴责了一番后，黄少天吃着外卖打开电脑看起了某部最近霸占榜首的恋爱番，按照平时的习惯准时在晚上十二点上床睡觉。

这一睡不要紧，他再一次睁眼的时候面前已经不是熟悉的蓝雨宿舍了，而是一间粉白主题的卧室。黄少天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警惕地四顾了一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这间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声音，他初步确认这里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黄少天的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出了各种靠谱的和不靠谱的可能性，从绑架到穿越全都想过了，直到他无意间看到了衣柜旁边全身镜里的自己，整个人迅速石化了。

镜子里的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看起来年龄最多二十岁出头，唯一跟黄少天相像的就是一头偏棕黄的头发。最重要的是，他看着自己身上格外眼熟的条纹睡裙，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卧室里的装潢，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切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熟悉了。

这不就是那个乙女游戏里的场景吗？！尤其是身上这件睡衣，因为剧情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女主在卧室里通过发信息、打电话和男主维持联系，所以黄少天对这件睡裙的样式与配色的印象都很深。

黄少天还没有从一觉醒来变成乙女游戏女主角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眼前就忽然浮现出了一行大字：请选择你的攻略对象。

下面的四个选项更眼熟了，全都是黄少天前一天下午刚刚攻略通关的四位同僚。经过了刚才的一系列刺激，此时什么出现在面前都不足以让黄少天惊讶了。

他稍微回想了一下几个攻略对象的剧情，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我选张佳乐！你就是系统吧，我通关了是不是就能回去啊？对了，这个可以同时攻略好几个对象不，我还挺想都体验一把的！”

系统没有回答他，响应他的是忽然响起铃声的手机。黄少天低头一看，是备忘录提醒：十点去机场接萱萱。

原来任务从这时候就开始了啊？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黄少天顾不得管萱萱是谁，就跳起来去衣柜里找衣服。

时间过于匆忙，以至于当黄少天走出小区被冷得打哆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出门时根本没看天气预报，所以他也压根不知道这个时间线现在才刚刚二月份。黄少天就在衣柜里随手挑了一件离自己最近的连衣裙就穿上了，出门前还差点忘记带手机和钥匙。

好在他约的车比较靠谱，来得很快，加上路上也没有堵车，黄少天得以成功在二十分钟后到达了航站楼。此时不是什么节假日，机场里的人也并不多，正在黄少天忍着寒冷东张西望地找萱萱的时候，忽然感觉肩上一沉。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张佳乐的脸就这么撞进了黄少天的眼里。对方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厚外套搭在了他身上，还关照道：“女孩子冬天怎么就穿这么一点，不冷吗？”

看着对方顶着往日挚友的脸说出如此肉麻的话，黄少天不禁一阵恶寒。怎么说也是自己选的男主，他只好硬着头皮念剧本，装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张……你是张佳乐？！你怎么在这里，是来出差吗？我记得你们最近好像没有H市的比赛啊，我特别喜欢百花战队，你们每一场比赛我都有去看过！”

黄少天在心里默默念叨：喜欢不喜欢的不好说，但是最强的还是我们蓝雨！

后面的剧情跟黄少天玩过的游戏内容几乎没什么区别，先是收到了萱萱航班改签的消息，接着就跟张佳乐聊得格外投缘，两个人吃了一顿饭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种剧情在现实中几乎完全不可能实现，粉丝很难在机场遇到职业选手，更别提这种又是偶遇还又是职业选手自己主动贴上来搭话的，可见乙女游戏里一切为爱情服务，万事皆有可能。黄少天虽然只是照着眼前悬空的台词念，再负责配上一些相关的动作和表情，但用女性粉丝的身份跟曾经的好哥们聊天还是让他十分消化不良。

而且因为张佳乐是他选择的攻略对象，他们两人的互动全都是有剧本的，黄少天说出上一句话就知道对方下一句会接什么，更不用说他已经看过一遍的后续剧情。开始时还算新鲜，到第三次张佳乐找借口请他出去吃饭时，黄少天已经有些疲于应对了。

好在没多久，“一起去打荣耀”的任务就被触发了。张佳乐虽然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是“联盟里的一个朋友”，黄少天却知道，来的是叶秋。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张佳乐作为攻略对象，因为这是唯一一条出现了叶秋的感情线。尽管叶秋只在剧情里充当了一个配角中的配角，甚至可以说是来助攻的，但黄少天心里早已有了后续的计划。

2

周末很快就到了，黄少天也在这段时间里慢慢摸清了这个世界的机制。主线任务跟自己在游戏里做的差不多，基本就是按照系统的要求在手机上跟张佳乐互动并跟他出去约会，还会要去他在一些特定的时间到某个特定的地点制造偶遇。

换句话说，黄少天负责的就是在已经写好的剧本中照着女主的人设活动，这有点像是在体验职业演员的工作。

除此以外，其他的时间就完全由他自己自由支配了。黄少天也不是没兴趣在这个世界社交，主要是顶着女生的身份跟别人交流实在是太奇怪了，脱离了剧本之后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把握自己的语气和动作。更让黄少天没想到的是，即使在乙女游戏里他都无法逃脱打工人的命运。

每一天早上醒来去公司的路上，黄少天都在质问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下载那个游戏。尽管在蓝雨也要早起，但不用挤早高峰的地铁就已经很幸福了。

天气慢慢回暖，黄少天很快发现这个世界线的时间也是跳着来的。他刚来遇到张佳乐的时候明明还是冬末，不到两周后竟然已经快到夏天了。周六张佳乐来接他的时候，黄少天难得地有些近乡情怯一般的紧张。他有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叶秋的幻想，站在衣柜前挑了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衣服。

张佳乐提前订了网吧的包厢，黄少天穿着碎花裙跟在他身后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网吧的名字，兴欣网吧。他没太注意，只是看位置觉得这边应该离嘉世不远，果然一抬头发现嘉世就在斜对面。张佳乐打开包厢门，里面的人正戴着耳机专注地敲键盘，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张佳乐大声咳嗽了几声，估计是声音大到穿透了耳机，叶秋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他们看了过来。

叶秋的眼神明显在黄少天身上顿了一下，然后才对着麦说了一句“我这边有点事，你们先打”，淡淡道：“都几点了才过来？”

黄少天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叶秋的脸和黄少天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就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宽松的短裤，嘴里叼着根还没点的烟，表情和语气一样淡淡的。这明明是黄少天所熟悉的那个叶秋，可他此时明显跟他不熟的态度又是如此陌生。午后的阳光打在叶秋身上，他逆着光看向这边，黄少天忽然想起来自己和叶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似乎也是在网吧。

那时候黄少天还在蓝雨青训营，起初被魏琛拖去见那位传说中的叶秋大神时，他的内心十分激动。只是这种激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网吧终于见到边吞云吐雾边打游戏的叶秋时，黄少天一度怀疑人生。那时候的叶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笑非笑道：“你就是那个黄少天？”

尽管只比黄少天大三岁，叶秋还是陪他打了一场指导赛。刚刚拿过三连冠的嘉世新星身上不乏傲气，但却很照顾黄少天的感受，提出来的问题都是当时的黄少天身上实打实存在的缺陷。

后来黄少天再回想起来这些，深深地怀疑可能就是因为叶秋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太好，所以才导致自己对他之后的嘲讽与无视都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张佳乐理直气壮地说：“不就是迟到了半个小时嘛，你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说完之后，他又把身旁的黄少天介绍给叶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黄少天。”

黄少天压制住自己此刻想要冲上去惯例要求叶秋跟自己pk的欲望，勉强地笑了一下，照着剧本念道：“你好，我是黄少天。请问你怎么称呼呢？”

叶秋点点头，意味不明地看着黄少天：“我叫叶秋。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故事发展到这里一切还都在正轨，黄少天也跟着配合地做出了一副浮夸的表情：“叶秋？！你就是那个嘉世的叶秋吗，一叶之秋的操纵者？”

按照黄少天对叶秋的理解，这家伙听了这种话肯定会调侃几句的。毕竟自己当时第一次见叶秋时惊讶的程度可要比现在演出来的厉害多了，叶秋当时不加掩饰地嘲讽了好几句，还说什么“实在崇拜哥的话就别在蓝雨待着了，来嘉世吧”，让黄少天的崇拜之情迅速大打折扣。

没想到叶秋只是很平淡的承认了身份，然后就把目光放回了电脑屏幕上：“旁边还有两台电脑，张佳乐上线组队吧。”

黄少天依言过去开电脑，但心中还是有几分郁闷。是他今天选的裙子不够好看、演得不够生动，还是因为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写好的故事，所以叶秋的反应才如此平淡？

短暂的郁闷过后，和叶秋一起打游戏这种熟悉而默契的感觉还是让黄少天打起了精神，这让他想起了之前两个人夏休期一起下副本的时候。他们的步调一致，两个人放技能和等CD的时间都卡得严丝合缝，甚至完全不需要交流就能直接意会到对方想采取的打法。

黄少天中间明显感觉叶秋用余光瞟了自己两眼，他得意洋洋地等着叶秋过来夸自己。黄少天多少也是带着蓝雨拿过冠军、联盟里赫赫有名的剑客，打这么个小副本完全可以说是牛鼎烹鸡。

当然，这对叶秋来说也只是受张佳乐所托，随便下个副本玩玩而已。他选的副本稍微有点难度，足以看出这个黄少天的操作似乎还不错。

几个人打完之后，叶秋主动说：“来打把竞技场？”

黄少天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反倒是张佳乐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叶秋？你跟她打？”

叶秋点了点头，黄少天察觉到他征询的视线，立马来劲了：“行啊，那你来开房间吧！我早就想和你切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其实也是你粉丝！嘉世打得太厉害了！”

黄少天说了一半发现自己险些露馅，连忙违心地夸了几句嘉世转移话题，避免引起叶秋的怀疑。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趟穿越是真的很亏，吹捧完百花又夸嘉世，就是没法光明正大地像之前那样告诉全世界“蓝雨才是最强的”。

叶秋不知道是不是压根没注意黄少天说了什么，很快就开好了房间，黄少天操纵着剑圣在竞技场上和斗神打了个痛快。叶秋的操作一如既往地强，黄少天跟最熟悉也最强大的敌人作战时甚至有些感动。在这个一切都变得充满了恋爱的粉色泡泡的乙女游戏世界观里，只有叶秋仍然如此靠谱，坚守着自己以往的人设。

张佳乐在旁边看着他俩打得难舍难分，不由地开始在脑子里搜索起了联盟内的女选手，黄少天的操作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只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业余爱好才是打荣耀。直到天色渐晚，张佳乐已经出去带了饭回来，才发现这俩人根本没注意自己已经出去了一趟。

自从来到这里后，黄少天根本没有享受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打完最后一把后仍有几分意犹未尽。叶秋此时看他的目光更复杂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眼黄少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考虑打职业吗？”

黄少天露出了商业假笑：“不了，我现在的工作就挺好的。做五休二，五险一金，朝九晚五，关键老板人不错，薪水还稳定……”

薪水稳定就是工资很低的意思，黄少天在心里默默补充，辛辛苦苦在公司做半年的工资比他一场比赛的出场费差远了。

叶秋看起来有些遗憾，但也并没有强行挽留，两人于是加了个好友。张佳乐提议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夜宵，黄少天正想借机附和，叶秋就先一步摇了摇头：“不用，你们去吧，等下沐橙来找我。”

黄少天想，果然剧情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

 

3

虽然剧情很难改变，但黄少天身为凭一己之力让联盟改变规则的男人，是根本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上一次见面拿到了叶秋的联系方式对他来讲已经算是成功了，通过这几天他坚持不懈的死缠烂打，总算让叶秋同意了再跟他打两把荣耀。

在每天都找理由缠着叶秋打游戏的同时，张佳乐那边的系统任务黄少天也在应付着。虽然这样的行为让他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渣男，但想到自己在游戏世界里，好像还是干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更重要。

显然，对黄少天来说，跟叶秋打荣耀就是开心的事。随着两个人越来越熟悉，他甚至慢慢地不再满足于线上跟叶秋联系，还经常直接跑去嘉世找叶秋，后来连门卫都开始眼熟黄少天了。

同时黄少天发现了一件事，当他和叶秋越来越熟悉，也就是说游戏中叶秋对他的好感度越来越高的时候，张佳乐相关的任务正在肉眼可见地削减。比如他明明记得按照原世界线，上星期张佳乐应该会邀请他一起去看电影，这周还会送给他最近其他战队比赛的票。

可现在已经到了周末，张佳乐仍然没有任何动静。黄少天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敏感地抓住了关键点：这是不是意味着可攻略对象不一定只局限于张佳乐？当叶修的好感度超过张佳乐时剧情居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任何一个身边的人都是可攻略的状态？

叶秋很奇怪一个素未谋面、刚刚熟悉起来的女孩子怎么会如此了解自己的喜好和习惯，甚至比苏沐橙都要熟悉一些。如果不是这人除了跟他打荣耀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别的诉求，他都要怀疑自己被暗中调查了。叶秋并不知道黄少天早就在另一个世界认识他很多很多年了，这样的作弊方式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叶秋接到黄少天已经在楼下的信息时，握着手机就往楼下走，不料在走廊里遇到了刚逛街回来的苏沐橙。

苏沐橙看着他的新买的手机，眨了眨眼：“怎么这么着急，又去找黄少天啊？”

叶修总觉得苏沐橙话中有话，谨慎地回答道：“嗯，去吃个晚饭。”

“叶秋哥，你是不是……”苏沐橙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她表白啊？”

“没有的事，你从哪儿听来的？”叶秋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少天她跟张佳乐才是……”

话说了一半，叶秋自己也觉出不对劲了。他和黄少天的关系发展得太快了，以至于他现在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太近了，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的关系。

他当然清楚张佳乐当时拉自己去的意思，不管怎么说都显然不是给自己和黄少天牵线搭桥的。第一次见面时，黄少天刚刚出现在门口，眼前一亮的叶秋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种感觉似乎无关样貌与性别，她开朗阳光的性格、堪称精湛的操作，还有占到便宜狡黠地笑起来时露出的两颗小虎牙……随着对黄少天了解的不断加深，叶秋一点点放任自己陷了进去。

黄少天觉得今天的叶秋有些不对劲，从叶秋走下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揭露了主人的心事。

黄少天并不喜欢主动打探别人的隐私，于是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着迎了上去，抱怨道：“老叶，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啊？我可是在楼下等了你快二十分钟了，作为补偿今天这顿是不是得你请啊？”

“好啊。”叶秋大方得很，还解释道，“临时遇到点事情。”

黄少天压根不知道叶秋已经把这当作“最后的晚餐”了，他还兴致勃勃地跟叶秋讨论着哪家餐厅好吃。最后叶秋也只是参与了讨论，实际决策权还是在黄少天手里。此时已经是H市的盛夏了，黄少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在天气如此炎热的情况下，穿短裙实在是太凉快了，并且还很舒服。他的裙摆堪堪遮住了大腿根，叶修有意无意地走到了黄少天旁边挡住了路人的目光。

两人很快来到了熟悉的餐厅，黄少天一坐下就灌了半瓶冰镇可乐下肚，叶修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喝这么多凉的不会难受吗？”

黄少天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性别，只好说：“呃，这个嘛，我体质从小就比较好，没什么大问题的。说到这个，我小学的时候还拿过长跑冠军呢，是不是很厉害啊？虽然主要是因为其他人都没跑下来，哈哈……”

叶秋喝了一口茶，酝酿了半天情绪，这才状似无意地开口道：“你最近跟张佳乐怎么样了？”

黄少天极尽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叶秋：“忽然提他干嘛，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啊。原来还没有吗？”

说完这句话，看着桌子对面明显石化了的叶秋，黄少天在心里给自己竖大拇指：黄少天，你很可以，你比自己想象中行太多了！

这句话存在于黄少天的计划里太久了，想归想，他压根没想到居然真有这么一天能用上。也只有在这种明知道虚拟的游戏世界里，并且他还刚好拥有了一个这样合适的性别，他才能如此完全不用考虑后果地说出这种话。

叶秋愣了愣，正要说话，黄少天又先发制人道：“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先不用着急拒绝我。”

黄少天自己也很难确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叶秋的。如果说当年的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叶修更像是一种慕强心理，那么后面两人一次次的见面和相处都是诱导他喜欢上叶秋这人的元凶。最开始的一切都是那样正常，黄少天最多觉得自己好像格外喜欢跟叶秋相处，无论是打荣耀、看他的录屏，还是偶然的联盟聚会、私下聊天，跟叶秋待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做就足以让他满足了。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准确的时间点，那一定是黄少天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那时黄少天刚刚出道两年就已经初露锋芒，即使当时在夏休期，蓝雨依然给他办了一个内部的生日会。他的队友纷纷为他庆生，那天的蓝雨俱乐部格外热闹，喻文州和郑轩一起给他买了草莓奶油蛋糕，上面写着“祝蓝雨剑圣二十岁生日快乐”。墙上装饰着气球，灯光暗下来后几只斜插在蛋糕上的蜡烛被点亮，黄少天就在队友们唱得乱七八糟的生日歌里闭上眼许愿。记不清那时候自己的愿望是“蓝雨夺冠”还是“叶秋多跟我pk几把”了，黄少天只记得那天明明气氛很热闹，初步入二字开头的年纪时一切看起来都闪闪发光，但他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生日会几近结束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显示的却是苏沐橙的号码。黄少天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接起了电话：“喂，苏妹子？怎么这么晚忽然找我有事啊？”

那边传来的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你清醒点吧，沐橙怎么可能会给你打电话。”

“叶秋？！”黄少天的语气中难掩惊喜，又怀疑道，“你怎么用苏妹子的手机啊？”

叶秋咳了一声：“我的手机前两天拿去修了。”

“哦，”黄少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不对啊，你主动联系我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了好吧！老实交代，你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想刺探我们蓝雨的内部情报？不可能啊我跟你说，现在可是夏休期，我人都不在蓝雨的！”

“……”叶秋有些无语，“你是没看今天的热搜吗？”

黄少天这才想起来，蓝雨官博今天特意发了他的生日会的照片，并且这件事很快就被粉丝刷上了电竞头条。

黄少天觉得自己误会了叶秋，但他还是不太相信：“不会吧，你居然还会看热搜？你去年买了手机就已经让我很震惊了，看来老叶你是真的准备融入现代人类社会了啊！”

叶秋被黄少天吵得头疼，只好说：“给你游戏里送了点东西，上次那个小号里，有空去拿一下。”

“啊？”剑圣像是被打中了僵直，黄少天难得地结结巴巴起来，“你……你刚才说什么？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居然还会……”

叶秋在电话那一端短促地笑了一声：“少天，生日快乐。”

黄少天过了很久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聚会刚结束时他就脚底抹油找借口溜回了宿舍，暗搓搓地猜测着叶秋那家伙会给自己送什么。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躺在邮件里的居然是一把橙武，吸血光剑。

“靠，什么垃圾！叶秋这是在侮辱我吧，绝对是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这把剑就这样留在了黄少天的某个小号里。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叶秋的行为看起来十分欠揍，黄少天还是觉得圆满了许多。似乎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二十岁的黄少天才意识到了自己这份感情的不对劲。

在现实中找不到机会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在虚拟世界中就格外容易，反正这个世界里的黄少天从头到尾都在学着做一个称职的演员。

叶秋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喜欢的其实是我？”

黄少天光明正大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对面的叶秋，尽管已经紧张得用手捏住了裙摆，表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叶秋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这就好办了。其实从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总觉得很熟悉，只是之前要考虑一下张佳乐的感受。”

你真的有考虑吗？黄少天在心里默默吐槽，第一次见面就拉着我打竞技场完全忽视张佳乐的是谁啊？！

叶秋郑重地看着黄少天，像是下定决心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少天，其实我也喜……”

 

4

黄少天从梦中醒来。

他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关掉了响个不停的闹钟。现在是早上六点半，他需要在二十分钟内洗漱并穿好衣服，这样就能在七点钟准时到达训练室。黄少天滑动页面，盯着昨天下的乙女游戏的图标看了半天。

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啊……虽然说梦到叶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之前梦里的剧情都没有这个不切实际。不过，黄少天很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喜欢”两个字，可惜还没听完就该起床了。连在梦里听叶秋的告白都听不完整，他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点。

周一这天是习以为常的惨淡，黄少天和队友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一边跟郑轩聊“蓝雨晚上的食堂里什么菜比较好吃”，一边往楼下走。

说着说着郑轩忽然没声音了，黄少天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前面看，才发现叶秋正站在楼道口看着自己。

“叶神来了？哈哈，怎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啊，”郑轩迅速反应过来后尬笑了一声，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我忽然想起来手机好像落训练室了，你们先聊哈。”

黄少天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叶秋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发什么呆呢？”叶秋走过来，屈起手指敲了敲黄少天的脑门，“上周就说了今天过来出差，看你这个反应，肯定忘了吧？”

黄少天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茬，好像确实是忘了。

叶秋上周跟他打荣耀的时候就顺口提了一句，说是陶轩最近想派他去G市出趟差，但他并不乐意去。黄少天嘴很快地接了一句“你过来我请你吃饭啊”，没想到叶秋立刻答应了：“行啊，你到时候可别反悔。”

这事当时说的时候就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黄少天自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叶秋居然是说真的，还压根没提前说就过来了。

人都来了，黄少天也没时间为自己的一时嘴快后悔了，只好说：“没有，我怎么可能忘！明明是你来得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而已！而且你当时明明说的是不来吧，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刻意没去看叶秋的脸，数小时前刚在梦里见过的人现在就见到了，总有一种心思下一秒就要被戳穿的错觉。

叶秋笑了笑：“不是剑圣大大先邀请的我吗？这叫盛情难却。”

黄少天嘟嘟囔囔地跟着他往蓝雨外面走，G市正处于盛夏，离开空调房一秒钟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挑战。街道两边的树郁郁葱葱，蝉鸣四起，叶秋就走在黄少天身边听着他碎碎念个不停。

有那么一瞬间，这样的场景让黄少天错觉自己还在游戏的世界里。但是很显然，现在的他并没有勇气念出游戏里那样羞耻的台词。

两人去了蓝雨附近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叶秋若有所思地看着黄少天坐在对面点菜。他撒了谎，面对日益分崩离析的嘉世，他怎么可能替陶轩出差？更何况叶秋一向都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场合。

他昨天晚上做了梦，梦到自己好像是某个游戏里的角色，但身边却都是熟悉的人。唯独不同的是他遇到了身为女性的黄少天，梦里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记得对方，甚至还非常自然地认识并喜欢上了她。故事在自己说了一半的告白里戛然而止，醒来的叶秋觉得荒谬又好笑。

出差不过是个借口，想要见黄少天才是真的。他喜欢黄少天，无关他的性别与身份，只是因为对方是黄少天而已。从第一次魏琛带黄少天来见他，觉得“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的”，再到后面慢慢发现自己的心意，即使是换个世界和性别，叶秋还是会从第一眼见到黄少天起就怦然心动。

黄少天已经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了，他甚至都记得叶秋饮食上的喜好：“点了番茄锅，没问题吧？我记得你上次吃的就是这个锅底，这家还挺不错的，等会儿你尝了就知道了！”

叶秋想说上次明明也是你点的，他自己压根没有选择的机会。最后还是说：“今年还去音乐节吗？票快开始卖了。”

叶秋和黄少天在去年夏休期去过一次海边的音乐节，一切都源于黄少天的临时起意。他得知自己喜欢的摇滚乐队在某个沿海城市演出，时间还刚好还很合适，只可惜票已经卖光了。从决定要去到成功买到两张二手高价票只用了十分钟，剩下的三十分钟他都在纠结如何用最体面的措辞求叶秋跟他一起去。

叶秋这人的假期生活几乎就是在嘉世的宿舍里继续打荣耀，黄少天对他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但又并不想轻易放弃心里的第一人选。

他没想到叶秋同意得如此爽快，直到两人一起坐上飞机、在海滩边端着可乐漫步的时候，黄少天才有了一丝实感。现场其实还提供了不同种类的啤酒，似乎在这样一个盛夏的傍晚，啤酒和摇滚音乐、海边、躁动的人群才更相配。

职业选手只能用可乐代替，但黄少天却觉得此刻湿热的海风就足以让人微醺。他和叶秋站在远离人潮的地方，海滩边上三三两两地放着沙滩椅和遮阳伞，浪潮卷上来的时候就能淹没他们的脚。落日下的海面波光涌动，不远处传来乐队的歌声，这样的场景浪漫到后来再回想起来时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黄少天喜欢的乐队上场时，他们慢慢往人潮中间走，他和叶秋不约而同地都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恤，在衣着色彩缤纷的人群中朴素得像是无意间误入的路人。

乐队唱到高潮处，鼓声混入了吉他和贝斯声中，背景音是场下欢呼的人声。身边的人跟着音乐的节奏跳动，黄少天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也跟着主唱的声音哼起了熟悉的曲调与歌词。

叶秋就是在这时候说话的，他看着黄少天的侧脸忽然张了口，只是还没来得及送进黄少天的耳朵里就淹没在了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里。

黄少天疑惑地转过头问他刚才说了什么，叶秋只是摇了摇头。事后想想，在那样容易让人冲动的氛围里，叶秋或许一开始就并没有勇气让黄少天听清。所以那句告白才如此地短促而模糊，以至于只有当事人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5

黄少天也想起来了这件事，此时热气腾腾的锅已经煮开了，他下了点土豆片进去：“今年啊？应该可以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抢到票。你说到这个我可想起来了，老叶，你去年那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啊？本来想着结束要问你的，结果后来好像忘了，你也一直没说，我就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来着……”

“你还记得这事啊？”叶秋愣了一下，夹了一筷青菜，“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你都这么问了，我难道还能说不想知道？”黄少天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嘴上还在催促着，“快说快说，我特别想知道，特别好奇，真的！”

叶秋看起来很冷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法冷静：“我当时说，我喜欢你。”

“我？你？”黄少天手里的冻豆腐掉了，他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和叶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梦里的剧情一遍遍在脑海里倒带重播，黄少天错乱地去看自己下身穿的是不是裙子：“我现在不是女的吧？”

“我的表白有那么难以接受吗？”叶秋无奈地看着他，又补充说，“你可以考虑考虑再说，先不用着急拒绝我。”

这台词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黄少天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顾不上思考那么多了。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那个什么，其实我也挺……”

黄少天说了一半，挣扎了几秒后才艰难地补上后半句：“我也挺喜欢你的，叶秋。”

叶秋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过了半天才说：“还是叫我叶修吧。”

黄少天在心里缓缓地打了个问号，完全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他不敢置信道：“还有呢？这就没了？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还有，叶修又是什么，你还有两个名字啊？”

迟到了太久的吻终于落下来时，黄少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火锅只吃了一半。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没那么了解叶秋，比如他现在才知道这家伙的真名原来不是叶秋。但黄少天又见过了太多他在荣耀之外的样子，无论是傍晚在西湖边的散过的步，缩在嘉世宿舍里吃过的外卖，还是游乐园里一起买过的冰激凌，都见证了太多他们共度的独一无二的时光。

黄少天见过操纵着斗神一叶之秋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叶秋，也见过吃着自己做的饭被咸得表情管理失控、嘴上还违心地说着“小同志还有一定进步空间”的叶修。正如叶秋本人也总是不远不近地站在黄少天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他的注视和爱意都是沉默的。

黄少天想，他最后还是成功攻略了乙女游戏里的男配，并且如愿以偿地听完了后半句告白。总而言之，游戏体验还算不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