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抄

爆肝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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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一直拖到大年二十九才坐上了回家的飞机，尽管叶家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派叶秋试探他的放假时间并且催他回家，叶修也努力地找了一堆有的没的的借口拖延着，但怎么说也不可能不回家。

叶修提早换了大羽绒服，但一出机场，还是被首都零下十多度的大风劈头盖脸地教育了。好在西装革履的叶秋就站在不远处，他招了招手，车就停在附近。

车上的暖风很足，叶修放好了行李，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叶秋：“你就穿这么点？”

叶秋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倒车，解释说：“刚从公司出来，没来得及换。再说今天也不是很冷，你是在杭州待久了不经冻了吧。”

车驶出了机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叶修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听妈说你今年要带女朋友回来？”

叶秋点了点头：“嗯，去年出差认识的，她也是北京人。”

“哟，”叶修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行啊，霸道总裁爱上我？”

叶修这话说得也不算错，因为叶修本人一毕业就脚底抹油跑到杭州跟朋友做游戏去了，叶家的公司全靠叶秋一人打理，他还真是实打实的总裁。

叶秋无语，懒得理他，说：“你现在高兴什么呢，快三十的人了，咱妈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叶修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根据往年被催婚的经验编造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挨过大年三十和初一不成问题，至于大年初二，他早就订好回杭州的机票了。

临近过年的北京仍然很堵，两人很快被前方的红灯困在了原地，周围不同颜色品牌的车辆将他们裹挟着。叶修习惯性地看了看手机，消息列表里并没有新的消息。他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到窗外，才发现好巧不巧，现在停的地方居然是他和叶秋曾经读过的高中。

高中生活对叶修来说意味着很多。不止是枯燥又做不完的试卷和练习册、闲暇时篮球场上流下的汗或是晚自习偷偷塞在耳朵里的耳机，甚至连那时候偶然在操场或走廊里遇到弟弟时的调侃都记不真切。但他也有社团活动时借着余光想要多看几眼的人，也有放在心里一遍遍磨得胸口发烫都不敢说出口的剖白。

叶秋也注意到了一中显眼的招牌，他瞟了一眼，还不忘调侃叶修：“怎么，刚发现自己老了？”

叶修摇摇头，状似无意道：“是有挺长时间没回来了。说到这个，你当时的高中同学还联系吗？”

叶秋当时比他要低一届，两个人并不在一个班。叶修有些紧张，这和他等会儿应对叶母的说辞能否成功有着一定关系。

好在叶秋并没有让他失望，摇了摇头说：“不怎么联系了，前些年还偶尔同学聚一下，这阵子大家都各忙各的了。”

叶修放心了，绿灯刚好在这个时候亮起来。叶秋刚踩下油门，又像是临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你前段时间凌晨发了个黑乎乎的图片是干什么？你们那个游戏遇到什么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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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努力回想了一下他说的“黑乎乎的图片”是什么，然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半年前黄少天到杭州出差时候的事情了。黄少天临时到杭州办事，第二天的机票回广州，两人就在前一天晚上见面吃饭。吃的是很普通的杭帮菜，考虑到叶修的酒量，桌上只放着一壶果茶。高中毕业后他俩很久没有见面了，大学和工作更是不在同一个地方读，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有偶尔的朋友圈点赞和聊天。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每一年总会抽点时间，到对方所在的地方出个差。他们离开校园已经过去十多年，但每一年雷打不动又微妙的见面，似乎总是这样温情而默契。去宝石山看星星的提议，也是黄少天临时起意提出的。

叶修当时的表情可以说是习以为常的波澜不惊：“你确定？你不是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回去吗？”

黄少天思考了不到一秒钟；“也不耽误嘛，大不了我早上直接从那边去机场。唉最近工作压力真的好大，我老板越来越不做人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叶修妥协得很迅速：“那就走吧。”

两人开车到西湖边上的宝石山，晚上的游人不算太多，他俩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天，一边慢慢往上面爬。等终于爬到山顶的时候，黄少天已经说到自己都口干舌燥了，叶修看了看表，居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

在亲眼看到之前，连在杭州生活了近六年的叶修都没想到在这样高速发展的城市里，居然也能看到如此灿烂而浩大的星空。黄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下来，叶修低头无意瞟了一眼，就看到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星空就倒映在他眼里。很难说此时的他，和十二年前筋疲力尽地躺在篮球场上一边往嘴里塞冰棍一边嘀嘀咕咕“下次一定赢你”的少年哪一个更让人心动。

叶修很快挪开了视线。手机像素很难拍出星空的灿烂，满天繁星落在手机屏幕里，只是简单而又不显眼的一片黑漆漆的夜。他把这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里，没有文字和定位，正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空寂却满足。

显然，他的同胞弟弟根本无法理解这一份夜里临时起意的浪漫，甚至还很怀疑哥哥最近的精神状态。

“你想什么呢？”叶秋怀疑地打量着他，“你不会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了吧，我感觉你有老年痴呆的前兆啊。”

叶修无语道：“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到最后叶修也没来得及解释那张黑色图片背后的意义，因为叶秋的车已经驶进了地下车库。叶修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行李，心里重复默念了几遍等下跟叶母的说辞，旁边的叶秋投来像是怜悯又像是幸灾乐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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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叶修最后总结陈词道，“所以今年安排的相亲对象就不用见面了，今年公司也有点事，我已经订好了初二回去的机票了。”

整个叶家客厅一时间除了电视广告的声音外没有任何声音，大家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叶修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面，说实话如果不是叶家催婚逼得太紧再加上他本人实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不至于到编这样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谎出来应付家人。

没想到叶秋一拍大腿，神情激动：“我早就觉得你俩不对劲了！靠，我之前问黄少天他还不承认，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

他又说：“高中每次我去找你，你不是在社团活动跟黄少天打球，就是在跟他聊天，最过分的是有一次我问你借参考书你不借，第二天我就在黄少天桌子上看到了那本！”

叶修很奇怪：“你怎么知道那本就是我的？”

叶秋更愤慨了：“你要是不想让人知道，就不要用马克笔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封面上好吧，而且还占了半个封面！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高三的时候每天都不要我们打扰你，结果我路过你房间居然听到你居然在打电话给黄少天讲题！”

叶修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耳朵：“给人讲题也是复习的一种方式嘛。”

叶秋很快又想到了新的证据：“对了，去年夏天黄少天忽然跑去杭州爬山，那次是不是也是和你？”

叶修含糊其辞：“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也不是很难猜，因为黄少天当晚的朋友圈囊括了自己飞去杭州的机票、和叶修一起吃的晚饭和一张叶修模糊不清的背影，最后还不忘定位在杭州宝石山。再加上凌晨的发布时间，正常人都能从中嗅出几分不对劲的意思来。尤其是如果有两人的共同好友的话，就能看到两分钟前叶修发布的那张黑漆漆的照片，上面极不明显地点缀着几颗星。

叶秋破案了：“我就说他拍的那个人穿的衣服怎么那么眼熟，果然是你！”

这件事的发展方向着实有些超乎叶修的意料。原本他觉得叶母应该不会相信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男朋友，他还特意收集了许多恋爱小故事，准备在接受盘问的时候把主角改成自己和黄少天增加可信度。虽然陈果在被问及跟前男友的浪漫瞬间时，十分警惕地问叶修是不是单身太久导致精神出现问题了。毕竟叶修这个人，很不像会关注别人八卦的样子。

没想到叶秋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顺利地打完了助攻，还坚定地相信叶修和黄少天的的确确高中就在一起了，只是迫于世俗的压力一直隐瞒至今。

 

叶修想，要真有这种好事儿倒好了。

叶修和叶秋虽然是双胞胎，但叶秋却比他小一届，黄少天就是叶秋的同班同学。而叶修作为学长第一次见到黄少天，是在篮球社的社团活动。那时候就觉得这个棕色头发的小孩很有活力，话也很多，跟社里的人虽然都是第一次见面，他却熟得好像已经认识好几年了。第二次见面则是偶然碰到弟弟跟黄少天顺路一起回家，他这才知道他们是同班同学，而且这小孩也住在附近。后来在社团活动里一次次跟黄少天更加熟悉，叶修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在去篮球场的路上隐隐期待今天能见到黄少天，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一周一次的社团活动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黄少天好像天生拥有这样让他轻易地心动和沦陷的能力。

他也听弟弟在餐桌上无意间提起过黄少天的种种，诸如他今天又收到了告白和情书、他又考了全班第一之类种种，叶修总是会在这种时候格外留意，但叶秋的话题总是很快就转到了其他同学、老师和其他有趣的事情上。到后来叶秋和黄少天都有了各自更为要好的朋友，黄少天这三个字就越来越少在叶家餐桌上被提起了。

叶修有时候会觉得失望，但在察觉到自己对学弟那龌龊不堪的心思之后，他慢慢开始学着摆正自己的位置。比如说高三前的那个暑假，他开始以学习忙碌的借口不再频繁地去球场期望见到黄少天，后来干脆根据社里高三退社的传统，他离开了篮球社。有时候坐在教室里解题的时候，听到楼下篮球场上球撞击地面、跃进篮筐的声音和学弟们的欢呼，他也会想起那时跟自己打球的黄少天，也是这样充满活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神采飞扬的光彩。

叶修努力地用一个普通学长的身份去面对黄少天，就比如连叶秋都问他借的教导书，他要留到黄少天来缠他的第三次才勉为其难地借给他并说“不用还了”，还要特意在封面标上显眼的名字。比如叶秋听到所谓的深夜讲题，其实是黄少天发了好久消息描述自己实在做不出来也看不懂答案如何痛苦，叶修才愿意接起电话简单讲了要点，黄少天刚说终于听明白了，他就说自己复习很忙，没有重要的题就不要再来问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叶修其实已经完成了那天的学习任务，他只是担心自己再这样听着黄少天的声音，很容易说出一些自己无法控制的话。电话挂断后，叶修久违地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北京的夜里一颗星都没有，黑暗总是这样裹挟着他，于是他对黄少天越来越沉默。

他们的这段关系里，看起来好像总是黄少天更主动，但只有叶修知道努力控制、不断衡量他们之间距离的自己有多么痛苦。他不敢靠得太近，但又总是舍不得走得太远。

如果问他这么些年的动心究竟是哪一瞬，叶修想，或许就是当年见黄少天的第三面，他正汗流浃背地坐在篮球架旁边喝水，黄少天就那样抱着一颗篮球走过来：“你就是叶修吧，听叶秋说你很厉害，敢不敢来跟我比一场？”

叶修抬起头，黄少天灿烂的笑容和九月不太刺眼的阳光就一起掉进了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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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某种不知名的私心，在面对新一年的催婚时，叶修面不改色地鬼扯说自己其实跟黄少天高中就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两人的感情都很稳定。之前不敢向家里坦白，但到现在黄少天不满于他每年回家都要被迫相亲，所以今年他才正式向家里出柜了。

叶修在编这段故事的时候考虑周全，他首先考虑到叶秋跟黄少天已经不怎么联系了，这一段就不会穿帮。为了确保顺利，他在车上还假装无意地试探了叶秋，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其次他也考虑到黄少天跟他大学和工作都不在一个城市，甚至有点距离，之后家里再问起的时候，他直接说因为异地分手了，一切都合情合理。

叶修煞费苦心地考虑好了一切，在叶秋的助攻下叶父叶母也神色复杂地接受了这一虚构的事实。但他唯一算漏的，就是他没想到叶秋居然直接去找黄少天了。

十分钟后，叶修就收到了来自黄少天的微信：“怎么回事，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

叶修还没反应过来，黄少天的消息又来了，这次直接是一条四十秒语音：“叶秋为什么刚才问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居然不告诉他不讲义气？什么玩意儿，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没告诉他了，不对，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我警告你不要随便败坏我的名誉啊叶修，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什么了？”

黄少天那边听起来人声嘈杂，像是在外面，叶修闭眼长出了一口气，不明白自己的精心计划怎么会失败得如此彻底。

叶修答非所问：“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黄少天又回了一条长语音：“在逛超市呢，晚上家里面有小孩来玩，我买点零食回去。我跟你说老叶，今天超市人多得像是不要钱一样，收银那边都排了一堆人，早知道我就不一个人出来了……哎等等，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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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的答案，黄少天并没有等太久。

十分钟后，黄少天刚放下手中的烧烤味薯片，就接到了叶修来自北京的电话。

黄少天站在货架中间接起了电话，目光仍在薯片架上搜寻着喜欢的口味：“喂？你这是特意给我打电话来拜年啊？”

“你怎么一个人去超市？”黄少天还没反应过来，叶修又说，“你怎么回复叶秋的？”

黄少天说：“还没回，我这不是先问你发生了什么吗？万一是玩游戏我多尴尬啊！”

叶修又问：“那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黄少天从旁边的货架拿了一提可乐，叨叨道：“说到这个我就生气，我爸妈居然在完全没通知我的情况下过年去巴厘岛度假了！我靠，你能想象吗，他们留我一个人在广州过年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我负责招待亲戚！”

叶修边听边笑：“你不应该挺享受么，有人陪你说话啊。”

黄少天大怒：“我算是看明白了，叶修，你是特意打电话过来嘲讽我的是吗？滚啊，有没有别的事了，我要挂电话了！”

叶修忽然说：“那我帮你订张机票，来北京过年呗。”

黄少天当他在开玩笑：“那行啊，我上北京去住哪儿啊？住你家？”

叶修顺着杆就往上爬：“这是同意了？身份证号发我。”

黄少天已经在排队结账了，他闻言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不是吧叶修，你说真的？”

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黄少天被迫压低声音：“你那边出什么事了，怎么忽然要我过去？”

叶修很神秘：“等你来了再说。”

搞什么啊……黄少天挂了电话，还是没想明白叶修到底有什么急事需要自己大年三十赶过去。但他倒是很诚实地把自己的身份证号输进了和叶修的聊天框。

 

这一切要从十分钟前说起。叶修正在紧急思考怎么跟黄少天解释，忽然被一脸严肃的叶父叶母叫回了客厅。

他直觉这不像什么好的征兆，果然，他刚一坐下，叶母就开口了：“你高中的时候，我们没有注意到你的感情状况，是我们做父母的疏忽了。”

叶父接着说：“你们能坚持这么多年，看得出来很认真。我们问过叶秋了，黄少天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来委屈他了。”

叶修感觉不对劲，正要说话：“其实……”

没想到被叶秋一清嗓子打断了：“爸妈说话呢，哥你有事也等会儿再说。”

叶母继续说：“我们商量了一下，今年就让那孩子回来过年吧？正好我们也见见。”

叶秋带头鼓掌赞同：“我也觉得，我有段时间没见黄少了。”

叶修一看这情况，完全明白了，这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叶秋的提议。

他试图挣扎：“这个，他今年过年公司挺忙的，而且这次也太仓促了，要不明年再带他回来？”

叶修原本打的算盘是明年就直接说分手了，没想到叶秋铁了心不给他这个机会：“是吗？我怎么听说黄少天他们公司今年绩效特别好，还集体延长假期了？”

叶修无话可说了：“……你不是说很长时间没联系高中同学了吗？”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叶修认命地拨通了黄少天的电话。

好消息是，黄小朋友还挺好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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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不知道正常人会不会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坐飞机去外地，反正就首都国际机场这个稀少的人流量来看，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脑袋有点问题。

希望叶修等一下见到自己时的解释能让他这一趟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北京之行合乎常理一点。

十分钟后，当他坐在叶修的车上听对方讲完了事情始末之后，黄少天发现自己的希望完全是多余的，叶修这个人比自己想得还要离谱很多。重点是他居然就这么完全不怀疑地坐上飞机来了，黄少天觉得自己也挺不对劲。

“不是，”黄少天还是无法理解，“到底为什么是我，你明明有那么多兄弟！对了，还有苏妹子呢，你说个女的不是更正常吗？”

叶修自己也不知道，但他还是顽强地嘴硬道：“我家跟沐橙什么关系，我敢说他们也得信啊！我这不是看你人选合适嘛。”

黄少天一时半会儿还是接受不了，原本他以为自己就是来北京找个伴过年顺便旅个游，毕竟他高中毕业后就很长时间没回北京了。哪成想回北京不要紧，一上来就喊他假扮男友见家长未免太刺激了点。

“那你怎么不提前说啊，”黄少天一边抱怨着一边努力回想自己的行李箱里带了什么衣服，“我带的全都是休闲装，连一件正经点的衣服都没有，这就算回去了你爸妈也不会相信吧！哪有人对见家长这么不上心啊！”

叶修对黄少天极快的接受能力表达了敬佩，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已经接受了事实并且在考虑穿什么了。

仔细回想一下，黄少天确实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叶修的提议。从高中起就是这样。

 

好在见家长这个环节似乎并没有黄少天想象中那么难，叶家父母看起来都很开明且热情，提前在家准备了一桌菜。叶秋也带了女朋友回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和闲聊，电视机里播放着的某个晚会成了喜庆的背景音，让黄少天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跟叶修在一起了，此刻也是真的第一次回家间父母。叶秋的女朋友很会讲话，叶秋也不时地跟黄少天穿插着聊几句高中同学的现状，叶母正聊到兄弟俩高中时的往事，说那时候家里明明有人接送，叶修却坚持每天骑车上下学，搞得叶秋后来也不好意思天天坐车了。叶修正想出言阻拦，可惜已经太晚了，黄少天闻言困惑地看着他：“你当时不是说家里车一直没修好吗？”

叶修不尴不尬地笑了一下，总不能说当年是为了跟黄少天在上下学的路上偶遇才坚持骑车的，只好含糊其辞道：“是吗，还有这事？我完全记不清了。”

到后来叶修升上高三后，跟低年级作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他偶尔也会在下了晚自习地时候碰到被事情耽搁了也刚刚准备回家的黄少天，有时候是因为被老师留下帮忙批卷子或者是因为老师拖堂太久了，有时候是因为在校门口吃了几串关东煮。当时的叶修总觉得是巧合，从来没仔细想过，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拖两三个小时。

两人各怀鬼胎，不约而同地都不再深究这件事。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黄少天也从最开始的提心吊胆变得自然了许多。

叶父看起来对黄少天的印象还算不错，尽管知道一切都是陪叶修演的一出戏，黄少天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酸涩。他忍不住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如果他真的能跟叶修在一起就好了。

饭后叶秋和女朋友去厨房帮忙收拾残局，叶修则被叶父叫去了书房，留下黄少天坐在餐桌旁不知所措。最后是旁边的叶母看出了他的无措，好心道：“叶修的房间就在楼上左手边第二间，你先到他屋子里休息会儿吧。一早上就赶过来，累坏了吧？小修没有早点告诉我们，不然也不会这么仓促。”

黄少天连忙道谢，然后很快溜上了楼。依照他平时的交际能力，应付这种场面原本不在话下，坏就坏在一切都太突然了。他早上还是抱着来旅游的放松心态来的，现在就被迫变成了见家长，他连叶父叶母的喜好都不清楚，什么话都不敢随便讲。黄少天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叶修房间的门，这还是他第一次拜访叶修家。

高中时候他们的关系更倾向于普通的学长学弟，并没有熟悉到可以登门拜访的地步。叶修这个人也很奇怪，黄少天有时候跟他一起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或是一起骑车上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离他好像很近很近。但偶尔在学校偶遇，尤其是叶修升上高三离开社团后，他又觉得叶修好像跟自己一点都不熟。他们之间一直维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很多感情也就这样跟着沉入海底，不见天日。

 

叶修的房间很干净，可能跟他一年只回一次家有关系，这个房间里没有太多他高中之后的生活痕迹。窗户正对的是他的书桌，旁边是床和衣柜，小地毯旁边立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应该是叶修这次带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墙上也很干净，只贴着一张化学元素周期表，看痕迹像是初中就贴上的。黄少天走近了，才发现上面还贴着一张不起眼的黄色便利贴：“老叶：生日快乐，高考加油！”落款是一个黄色的小笑脸，黄少天想起来了，这是叶修高三的时候，自己想不到送什么只好送了一套模拟真题，然后在扉页贴了这么一张便利贴，没想到叶修居然留到现在，还贴在这么显眼又不显眼的地方。现在想想，那套题不知道叶修后来有没有做，他后来很怀疑叶修早就自己买了做过了。

黄少天顺着往下看，桌子上放着一个简单的笔筒和一个小书架，还有叶修的笔记本电脑。他很快在书架里看到了自己送的那本模拟题，尽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这么一本再普通不过的书他却记得如此清楚，甚至连花纹颜色和科目都记得。黄少天下意识地拿出来翻了一下，果不其然是一片空白。叶修压根没做过，黄少天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下一秒他又在书架顶端有了新发现，那是一枚易拉罐拉环，旁边还有一支用了一点的橘子味唇膏。这两样东西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而且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收拾过了，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那枚拉环像是某个深夜写策划的人随手打开一罐咖啡时顺手放在那里忘记扔的，至于那一支唇膏，看来叶修也有过一段精致的时光？黄少天不负责任地瞎猜了一番，这两样不起眼的东西却摆放在顶层的位置，难免让人多想一些。

叶修的桌子上实在没什么东西可看，黄少天也不好意思在未经屋主的同意下继续观察下去了。正当他坐在地毯上准备等叶修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有两颗篮球整齐地被塞在衣柜和墙形成的夹角里。

一颗看上去很新，应该是买了很久但压根没有用过，另一颗则是明显有两三年的使用痕迹，即使被洗干净了，也能看到球面上明显的划痕。这两颗的共同点是，黄少天都很眼熟。

为了进一步确认，黄少天拿起了那颗已经很旧的球，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自己当时草草写的“天”字，连某次意外的划痕的位置都很一致，他十分肯定这就是十多年前自己丢的那一颗。唯一的问题是，这颗自己当年找了很久的球，为什么会在叶修家里？

至于旁边那颗一看就很新的，好巧不巧正是黄少天后来实在找不到旧球，自己掏钱重新买的一款他一直很想要的篮球的同款。叶修居然也买了一个，而且从来没用过？这是为什么？

黄少天看着这两个球陷入了沉思，在他脑内脑补出一出刑侦悬疑大片之前，叶修终于推门进来了。

“你今天演得不错，我爸很满……”叶修话说了一半，就看到了黄少天正坐在地毯上探究地看着两颗篮球发呆。叶修心道大事不妙，这次实在仓促，他忘记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了。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自己的桌子，确定便利贴和桌上的小物件都已经被黄少天看到了。

叶修的大脑飞速运转，面上还是风轻云淡道：“怎么了？”

黄少天怀疑地看看球又看看叶修：“我没认错的话，这就是我当年丢的那一颗吧？怎么会在你这儿？”

“咳，”叶修干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说：“对，后来被我捡到了。”

“捡到了？”黄少天一脸不信地重复了一遍，又问，“那这颗新的怎么说？这还是我后来买的那颗同款吧！”

叶修完全想好了对策，这次说得流畅了许多：“就是当时捡到了嘛，然后你不是一直想要新的那一款，刚好当时快到你生日了，就买了准备送你来着。但是后来看到你已经有了，就一直放着了。”

黄少天半信半疑，当时确实有一年叶修没有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但他当时的说辞明明是忘了。叶修也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当时没有送出手的原因并不单单只是因为黄少天已经有了一颗新球。

 

那应该是叶修高二下半学期的事情了，期末考试刚刚结束，他即将升高三。黄少天约了他考完打球，两人常常碰面的地方就在黄少天的教室旁边的楼道里。好巧不巧，叶修这天刚下到三楼，就听到楼道里有女孩子说话的声音。考完试的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此刻的楼道格外寂静。叶修透过楼梯扶手的间隙向下看去，女孩手里捧着一颗崭新的篮球，说是要提前送给他做生日礼物。叶修看到那是黄少天最近念叨着很想要的款，也是他买来还没送出手的，没想到有人已经抢了先。之后便是熟悉的告白桥段，小姑娘表达过了自己的爱慕之意，又希望对方能收下自己的礼物。

叶修听了一半就走开了，他从另一侧的楼道下了楼，发消息给黄少天说自己临时有事，不打了。他并不想听到结果，无论黄少天是否接受那一份礼物。叶修一向都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但这件事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因为他是黄少天名义上的学长，也只应当止步于学长。就比如此时此刻，女孩子可以如此自然而然地送出这份心意，而叶修想送出一颗黄少天喜欢的篮球，还要提前偷偷摸摸地顺走他原本用了很久的球——这里面也不乏他自己的私心。

只有叶修本人知道当年莫名其妙失踪的篮球的真相，而如此大费周章之后，他仍然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第二天跟黄少天一起打球的时候，他发现黄少天带来了那颗新球。他接受了追求者的礼物，那么追求者的告白呢，是不是也一并接受了呢？叶修默默地看着黄少天手里的新球，又看了看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最后什么都没问出口。

后来叶修用升上高三学习繁忙的借口不再接受打球的邀请，也退出了社团。于是这颗满载着叶修复杂心意的崭新篮球，就这样一直安静地躺在墙角里积灰，直至今日才被本应当拥有它的人发现。

可是高中时代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黄少天和叶修都早就已经变成不打篮球的大人了。

于是叶修也就自然没机会得知，当时他走了没多久黄少天就拒绝了那个女孩子。但他确实很喜欢，于是他特意当天去买了同款的篮球，只是为了假期也能继续跟叶修一起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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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没有再追究，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他自己也记不太清当年的很多细节了。

就比如桌上的易拉罐拉环，他忘记了那是某个打篮球的夏日午后，他嘭地打开一罐冰镇橘子汽水，顺手把拉环放到了叶修手里开玩笑说这是他斥巨资打造的戒指，要叶修好好保管，十年后凭这个兄弟相认。

于是这枚普通的拉环就一直摆在书架的顶端，可惜十年后，当时许下承诺的人已经忘记了这个承诺。就连那一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唇膏，都是黄少天喜欢的柑橘味。叶修偶然听黄少天说最近有点上火，嘴唇很干，同队的兄弟调侃他说是时候该找个女朋友了，总是亲来亲去就不会有嘴干的机会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只有叶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下课后真的去超市买了支唇膏。

这也是他没送出去的礼物之一，因为叶修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作为来自学长的礼物实在是太古怪了。他严格地划分着自己跟黄少天的边界，就连兄弟间互送的很常见的篮球，他都要创造机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才肯送出手。

所以这颗球最后砸在手里了好像也很正常。他后来没有转卖或是转送给别人，那两颗球就安静地躺在角落里，作为一个教训不断地警示着他，不要轻易越过心动的边界。

 

晚上叶秋拉着他们去吃饭，席间点了几瓶啤酒，叶家兄弟对酒精总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于是只剩下叶秋的女朋友和黄少天一直碰杯。叶秋的女朋友看起来也没什么酒量，没一会儿就看起来有些醉了，夹菜时的筷子都握不稳了。

一顿饭吃到尾声，叶修侧头去观察黄少天，他看起来倒是正常得很，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一丝醉态。

叶秋先送女朋友回家，叶修就开车跟黄少天在难得空荡的北京城里乱逛。大年三十的夜里四处张灯结彩，没有烟花装点的夜空熟悉又寂静。车一直开到后海边上，两个人浑身裹得像熊一样靠在栏杆处，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不远处的酒吧还是很热闹，有人在大声唱歌，歌声远远地飘过来，在空旷的夜里平添了几分空灵。

黄少天忽然说：“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去年夏天在宝石山看星星，我跟你出门怎么总是在晚上啊？”

叶修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愣了一下，黄少天呼出的白气中还有淡淡的酒气，他这才意识到黄少天其实也有点醉了。

叶修淡淡道：“是有一阵子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两个人明明已经见面相处一天了，但却连最基本的问候都没来及说。叶修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是足够熟悉彼此的挚友，这或许还算件好事。

黄少天感觉晕乎乎的，后海的风拍到脸上，整个人更晕了。他听到叶修在问自己什么话，但到了耳边又不是很能理解。他很快就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叶修的肩上，嘴里说着不相关的话：“我想起来了，那个拉环……橘子汽水……是不是我的？”　　

他说得很没有逻辑，但叶修还是听懂了，他点了点头：“嗯。”

黄少天的意识时而清醒：“怎么放了那么久？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叶修一只手扶着像树袋熊一样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的黄少天，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你觉得呢？”

黄少天没有理会他抛出来的问题，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叶修，你这人很坏。”

叶修很配合酒鬼：“嗯？”

黄少天嘟嘟囔囔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委屈：“我当时说很喜欢那个篮球，快到我生日了才特意说给你听的。结果你不仅没送我，害得我自己去买回来了，你又不跟我打了……我那段时间真的很困惑，高三真的有那么忙吗……”

叶修摸烟的手停下来了，他顿了一下，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吗？那你后来也读了高三，你觉得忙吗？”

黄少天这次顿了很久，好像此时他的大脑已经很难处理这样的问题了，想了很久才说：“是很忙。但我觉得，也不至于连跟学弟打一场球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吧？”

叶修没说话，冬天的晚风吹得人很难思考，黄少天又说：“还有啊，我当时送你的模拟题，你怎么都没有做啊？”

“你看了？”叶修愣了一下，“因为当时已经有这一套了。”

其实并没有。叶修想，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在黄少天送的东西上写写画画，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那么多习题册，毕业后他只留下了这一本的原因。

黄少天根本不懂叶修的心理活动，他还在自顾自地说：“不打球就算了，连讲一道题、借一本教材都要求你好久，偶尔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你也冷淡得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一样。你高三后变了好多，还不让我考你读的大学。叶修，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难追？”

大学……叶修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他其实只是希望黄少天的选择能为自己的未来负责，而不单单只是为了叶修这个名字。事实证明黄少天最后选择广州的大学是理智且正确的，尽管他离叶修实在是太远了，远到一年见两面，他都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叶修看着旁边的酒鬼，这一刻他忽然有了某种冲动，藏在心里太久的话终于在此刻脱口而出：“要不要跟我试试？”

黄少天脑子晕晕的，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了叶修的意思：“试什么？你要跟我做炮////友吗？”

“……”叶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黄少天反应了一下，迟钝地摇了摇头。

叶修又问：“那有没有男朋友？”　　　

黄少天这次回答得很快：“没有。”

叶修的语气很笃定：“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在一起？”

黄少天愣了一下：“是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叶修无奈道：“黄少天，你也很难追。”

月光倾洒下的后海波光涌动，几支烟花在很远很远的空中释放盛开，凌晨的钟声就在此刻叮叮当当地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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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要很多年后，黄少天才知道叶修那本明明很多人都想要却专门留给自己的教材意味着怎样的特权，封面上张牙舞爪的签名又象征怎样隐秘而张扬的占有欲。正如十多年前，叶修不知道那道黄少天其实会做那道磨了他很久的题，只是太久没有见到叶修，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好在十多年后，少年终于送出了那颗意义非凡的篮球，这份经过时间沉淀的爱意仍旧鲜活，而在等待他的人也一直站在原地。

叶修又买了一支新的柑橘味唇膏，跟以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黄少天的唇间尝到了它的味道，而两人交握的十指上各自佩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无论如何，十年前少年关于易拉罐拉环的承诺还是实现了。

 

END

最近太太太忙了不好意思TAT本来假期要填坑结果连活动文都拖到三十才写完，新的一年一定努力！！